2019年6月29日 星期六

張維為《這就是中國》第一期演講:建國70年,前30年是三十而立,後40年是四十不惑


張維為《這就是中國》第一期演講:建國70年,前30年是三十而立,後40年是四十不惑

主持人:大家好,歡迎來到《這就是中國》節目現場,我們將會在這裡一起來討論熱議的話題,一起來讀懂中國!理解中國!定位中國!站在我身邊的就是我們的主講嘉賓,他是復旦大學中國研究院的院長張維為教授,歡迎!

張維為:謝謝!

主持人:在改革開放之初,張教授擔任過黨和國家領導人的翻譯,其中就包括鄧小平同志,他本人也走訪過世界上的一百多個國家和地區,對中國的發展世界的發展可以說有著深刻的觀察。

張維為:我真的覺得通過橫向的比較,有助於我們讀懂中國,讀懂世界。

主持人:是,我們現場還有很多年輕人,我們的年輕朋友都是帶著問題來的。我特別期待今天這樣一個對話的過程。之前咱倆已經看了一段視頻,這個視頻是策劃組他們的一個工作的狀況,他們也是常年從事時政報道的媒體人,對中國問題也有自己的觀察和思考。接下來的時間我就要把舞台讓給張教授,讓我們進入《這就是中國》的第一集的話題,一起來定位中國!有請。

張維為:謝謝。待會我們到互動的時候,大家什麼問題都可以提,不設任何禁區,問題越尖銳越好。我們一起來探討,希望這個過程能夠很愉快。

剛才我們看到一個視頻,討論提出了三個很有意義的問題。第一就是我們一直講合作共贏,但是這個路究竟能不能繼續走下去?第二,是不是因為前一段時間我們宣傳太火了,太高調了,引來了美國的敵視。第三,美國究竟是出於什麼目的要對我們的華為公司採用這種綁票的手段。

我從最後這個問題講起,為什麼他們對華為採取這麼流氓的手段?

有時候一個壞事情,某種意義上可能變成好事情的。我們可以回顧一下,在座大部分年輕人,可能有些還能記得1993年的銀河號事件,有的不一定記得;1999年有個轟炸南斯拉夫使館事件;2001年有個南海撞機事件;2008年在巴黎有個奧運火炬傳遞的事件;還有就是今年綁架華為高管的事件。

我覺得這實際上是喚醒了越來越多的中國人,甚至我想說是我們整個民族全面復興,全面崛起的一種成人禮。因為這麼多年來,我們其實有不少人,特別是我們知識界的一些人,表現得十分的幼稚,總覺得有個無比美好的彼岸世界,也就是西方,特別是美國。結果突然發現這個彼岸世界是虛構出來的,一個孟晚舟事件實際上暴露了美國太多的虛偽,太多的霸道。說好的市場經濟,公平競爭,自由貿易呢?說好的契約精神呢?說好的民主人權呢?統統泡湯了。

我們可以看到華為在世界競爭最激烈的5G領域,在核心技術領域,在確立中國標準方面,實際上已經趕上了我們的對手,甚至在不少方面超越了我們的對手,這使他們感到害怕了。這種恐懼使他們採取了我叫做下三濫的這種綁票的手段。好在中國已經崛起,我真的認為我們的領導人都是經歷過文革亂世的,我也經歷過一部分,我們知道怎麼對付流氓,相信在中國人民強大的壓力面前,這個事件最終會得到解決,中國也會更快地走到世界政治和經濟舞台的中央。

剛才編前會討論時候還提到,有人說是不是中國的宣傳太高調了,引來了美國的敵視。其實中國人是一直只想做好自己的事情,但是樹欲靜而風不止。鄧小平當年講韜光養晦的時候,中國的經濟規模比俄羅斯還小,但今天俄羅斯的經濟規模大約是我們的一個廣東省的規模。換句話說,你已經長成了姚明的個子,你還想躲在潘長江後面,實際上這是很難的。而且即使在30年前,在鄧小平講韜光養晦的時候,他也非常明確韜光養晦只是手段,不是目的,目的是有所作為。因為中國今天的利益已經覆蓋全世界了,你還不敢站出來捍衛自己的利益,誰來捍衛你的利益?

所以後邊你們還提到一個問題是,究竟能不能合作共贏?我們中國人一路走來是真的相信這個東西,但現在麻煩是,有一個主要的國家還不信,它只相信老子天下第一,只相信零和遊戲,我贏你輸,你贏我輸。中國人是下圍棋的,圍棋講究用實力來形成一種「勢」,中國現在已經是130多個國家最大的貿易夥伴,這就是實力,這就是勢。只相信老子天下第一的,我想這樣的國家,在大勢所趨面前,它可能也不得不做調整,走到合作共贏的道路上來。這是我對你們前面一些問題的思考。

另外現在我們回頭想一想,過去這70年,1949年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到今年,真是很不容易的,因為我們1949年剛剛建國就趕上了朝鮮戰爭,美國人是打到了我們的家門口,中國人不得不奮起反抗。那麼毛主席說「打得一拳開,免得百拳來。」抗美援朝實際上是一仗定乾坤,換來了之後到今天的60多年的和平,否則不可能有今天這麼順利的崛起。

我們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之初的落後狀況,是大家今天的年輕人難以想象的。因為我們經歷了長達百年的動亂、戰亂,中國由原來世界上最富庶的一個國家或者國家之一,陷入了一窮二白的境地。當時毛主席有過這麼一段話描述那個時候的中國,他說:「現在我們能造什麼呢?能造桌子、椅子,能造茶碗,能造茶壺,還能種糧食,還能磨成麵粉,還能造紙。但是一輛汽車、一架飛機、一輛坦克、一輛拖拉機都造不出來。」這就是當時中國真實的狀況。

隨後我們開始了以工業建設為特徵的民族復興,但這個過程確實不是那麼的一帆風順。我們回頭看前30年,從1949年到1978年改革開放前,我們確定了優先發展工業,特別是發展重工業,也發展社會事業,當時確實也沒有辦法,我們太落後了,特別經歷過朝鮮戰爭,你沒有鋼鐵就被人家欺負,對不對?同時我們在社會事業上我們也做了很多的事情,包括婦女解放、土地改革、教育的普及、基礎醫療的普及等等。我們完成了基本政治制度的建設,我們完成了比較完整的工業體系、國防體系和科技體系。

實際上回頭看,這些基礎是不得了的,對我們後來的崛起至關重要。所以在這個基礎上,我們的前30年應該說實現了三十而立,為後40年改革開放國家崛起奠定了基礎。但我們確實付出了很沈重的代價,政治上我們走過一些彎路,我們民生的欠賬,老百姓生活的欠賬太多,人民的生活水平還相當低。按照當時的國際標準,絕大多數的中國人1978年的時候生活在貧困線,如果你用人均GDP比較的話,當時中國的人均GDP低於絕大多數的非洲國家。上海當時是中國最發達的地區之一,但多數家庭的人均居住面積只有4平方米。我是1983年第一次去泰國首都曼谷的,我覺得它領先上海至少20年,甚至我1984年、1985年去非洲,津巴布韋的首都和科特迪瓦的首都,我都感覺那個首都比當時的北京要發達。這是當時真實的感覺。

改革開放這40年,可以說是四十而不惑,我們找到了自己的成功道路,所以我們迎來了習近平主席說的,中華民族從站起來到富起來,到強起來,這麼一個偉大的飛躍。我自己走了一百多個國家,我是比較喜歡把中國的崛起跟世界各國進行比較。我可以把世界上的國家分成三大類。第一類是發展中國家;第二類是轉型經濟國家;第三類是西方國家。然後做一個比較,得出一些比較慎重的結論。我想這樣比較之後,我們可以更理解什麼叫中國道路,什麼叫中國模式,什麼叫中國崛起。

首先我們看發展中國家。發展中國家毫無疑問的問題是什麼?最大的挑戰都是如何解決貧困問題。中國這方面做的是世界上最成功的。按照我們自己的標準,40年間我們是7億4千萬人口脫貧。如果用世界銀行的標準是8億5千萬人口脫貧,也就是說世界上將近80%的貧困是在中國消除的。坦率講如果沒有中國扶貧脫貧的巨大成功的話,世界上貧困情況可能是有增無減。那麼有人說我們現在貧富差距還很大,這個我也承認,但我覺得還是要在國際比較中把這個問題看清楚。

我經常講這麼一個觀點,我說你把中國和其他發展中國家比較,你可以從北京、從上海開車,開20個小時到黑龍江漠河、到海南島、到廣州、到重慶,只要你不開到海裡去,你把你一路看到的貧困全都記錄下來,會少於你在印度這樣的典型的發展中國家,兩個小時看到的貧困,這不能比的,他們貧困比我們多得多,而且是赤貧。我們因為是社會主義國家,我們進行過土地改革,我們的農民有地,有房子,這就完全不一樣了。

我有一個很好的印度尼西亞朋友是做發展問題研究的。他說,中國的東道主老說你不要光看北京、上海,你要到我們的貧困地區,到我們貴州去看看。結果他自己一個人真的去了一次貴州,說還是跟他們的不一樣,說我們貴州也比他們發達很多。比方說他去了貧困家庭,我們貧困戶有房子,有地,有飯有菜,三個菜一個湯。他說他們那的貧困人口是沒有地沒有房子的,吃得非常差,吃不飽。

我記得2000年我還在歐洲的時候,甘肅舟曲發生過一個泥石流自然災害。當時我就注意到一個很有意思現象,就是倒下來的很多房子裡邊都是有空調的。我走了這麼多發展中國家,我知道空調對發展中國家很奢侈,首先你的市政電力得保證,像印度是保證不了空調的用電的。我相信我們可以高標準、嚴要求,把我們工作做得更好,這是對的。但不管怎麼樣,以我自己走了這麼多發展中國家的實事求是比較,我們實際上比他們做得已經好了很多了。

我們的貧困人口的生活水平比40年前也提高了很多。按照我們現在的貧困標準,到今年還有3000萬左右的貧困人口,我們到2020年的時候,要把這些人口也都全部脫貧,徹底的消除極端的貧困。我想中國消除貧困的奇跡,應該是會載入人類文明發展的史冊的。

第二,和轉型經濟國家比較。實際上這個概念我是不太喜歡的,它指的是社會主義國家,前社會主義國家從計劃經濟轉向市場經濟世界銀行的概念,但一時我還沒有找到一個更好的表述方法,所以姑且用之。

和這些國家比較,也是令人感慨萬千。我記得二十七八年前蘇聯崩潰,東歐崩潰的時候,西方是一片叫好,偉大的西方民主模式降臨到了鐵幕國家。當時他們都是覺得東歐、俄羅斯、前蘇聯是迎來一個燦爛輝煌的前途,但這麼多年過去了,我們可以比較轉型經濟國家和中國的表現,沒法比。我有時候這樣說,一個天一個地,我們表現遠遠超過他們。

在蘇聯解體時候,俄羅斯經濟規模比中國還要大,我剛才提到了,現在是大致等於我們廣東省的規模。我們國家外匯儲備現在是3萬億多美元。外匯儲備在我80年代給領導人做翻譯的時候,我們是非常小的,幾乎是從無到有增長出來的一個新板塊。光是我們的外匯儲備,今天就超過了俄羅斯和整個東歐、中歐的GDP總和。這就是翻天覆地的變化,也從一個角度說明,比他們採用的模式,我們的模式相對要成功得多。

另外就是和西方國家比較。我們國內確實還有些人一切以美國馬首是瞻,我就把中國和美國比較一下,比方說人均壽命,上海比紐約要高4歲,紐約市79歲,上海是83歲。我們的嬰兒死亡率比紐約低,我們的社會治安比紐約好10倍都不止。

我今年10月份還在紐約,正好趕上他們紐約市的市長宣佈說告訴你們個好消息,我們25年來第一次整整一個週末三天沒有一起槍擊案。就是第四天又有了,你就知道它的治安是個什麼水平了。實際上我一直講這麼個觀點,我們認真學習一切國家的長處,包括美國的長處,但我們同時腦子也清晰,也看到美國和西方的問題,所以我們在眼界上是超越西方模式的。

我老說中國實際上已經形成自己的一個發達板塊,這個發達板塊的人口已經超過美國了,應該是4億多人。另外我還經常用一個數字來比較老百姓的真實家底,我叫做家庭淨資產中位水平。我用的是2010年美聯儲發表的調查報告和同一年我們西南財經大學用美聯儲同樣的標準在中國做的報告。當時這個報告就發現,中國的城鎮家庭和美國的家庭中位水平相比的話,實際上是低1萬美元左右,中國是66300美元,美國是77300美元。我們看一下美國中位淨資產的家庭水平,實際上到中國的發達板塊,特別是像上海這樣的地方就屬於弱勢群體了,因為你房產都算進去。所以這本身我覺得就是一個翻天覆地的變化,40年前我們想都不敢想,怎麼和美國比,現在我們可以很自信地比一比。

有人講你剛才比較時候只是把中國的城鎮人口跟美國比,沒有把農村人口算進去,實際上我是故意這樣做的。這個報告它沒有把我們農民兄弟事實上擁有的土地算進去,我們的土地農民兄弟是有使用權,還有經營權的。由於種種原因它沒有算進去,我覺得這個比較就不太公平。所以我想以後如果這個數字出來,哪怕你做個虛擬的土地價,現在土地價格是很貴的對不對?現在農村戶口你給他上海戶口他都不要,農村戶口上面有很多的各種各樣的,實際上是資產積累在這裡的。

如果講這樣的指標說明的是經濟上、財富上、物質上的進步,那麼我還可以用一些其他指標來看其他方面的進步。我經常用的就是美國皮尤中心,歐洲的ipsos,他們都連續10年甚至更長時間,在中國和其他主要國家做民調。比方說我用ipsos2016年的民調,問題非常簡單,就是你的國家是否走在正確的道路上。中國認為自己國家走在正確道路上是90%,法國是11%。所以我們就可以理解了,為什麼法國現在有「黃馬甲」抗議運動。

去年11月我和法國一位反華的哲學家叫Bernerd-HenryLevy辯論,他批評中國人權,實際上這個人是一個推動法國和西方國家用武力侵犯利比亞,推翻政權,支持顏色革命,阿拉伯之春的人。後來我就引用這個數據,我說你看看,只有11%的法國人認為法國走在正確的道路上,另外80%幾的人不滿意。你有沒有考慮過這當中多少是人權問題?因為我在法國生活過,法國有很多人權問題,對不對?所以我說Mind your own business,管好自己的事兒。後來他提到我們的新疆的人權,我說你們把利比亞搞亂了,把敘利亞搞亂,把伊拉克搞了,還想把新疆搞亂?No way!絕對不允許的!

順便講一句,現在中國和世界通過全球化連成一片了,你比方要瞭解「黃馬甲」運動在法國或者歐洲會不會繼續發展下去,你都不用去法國,你問一下義烏小商品市場,他們的馬甲賣得好不好,賣得好就證明還要發展下去。我估計到2020年美國總統大選,你也看哪個黨派,特朗普還是誰,競選的帽子賣得更好,你就大概知道誰會贏,反正是一個新的指數系統,中國人可以更幽默地看這個世界。

世界上總是有些人對中國有各種質疑,比方說他們有的人說你們光是量的增長,沒有質的增長。實際上中國質的增長也是非常快的,包括我們在科研方面、創新方面巨大的進步,坦率講是世界上進步最快的國家。

剛才提到的華為公司的崛起就是一個縮影。我還可以舉出許多其他的例子,如中國以高鐵為代表的軌道交通裝備、通信設備、智能手機、電網,中國有全球最好的特高壓技術和智能電網技術,自主產權的5G技術,這使現在美國人很害怕,我們或多或少在不少方面走在前面。中國的水電、火電、第四代核電,世界上最大的工程項目幾乎都在中國,包括高鐵工程,港珠澳大橋,隱形戰機,大型運輸機,量子通信、高性能計算機,北斗定位系統,頁岩氣開發等等,應該說中國現在在世界上都是領先的。

我的結論實際上非常簡單,就是我們中國人民經過70年的奮鬥和探索,應該說找到了自己成功之路,我們把它叫做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我有時也說就是中國模式。那麼可以這樣說,這是整個人類的歷史上第一次一個社會主義國家,根據購買力平價,已經成為世界最大的經濟體,創造了世界最大的中產階層,向世界輸出最多的遊客,具有世界最大的也是增長最快的消費市場。中國還有世界最大的外匯儲備,而且是世界最大的貨物貿易國,還基本實現了全民的養老和醫保,雖然這個水平有時候參差不齊,但至少你美國沒有做到。

所以不管我們今天還存在多少問題,我覺得我們可以先肯定這些來之不易的成就,再在這個基礎上把我們的工作做得更好。雖然這個模式還在不斷完善之中,但是經得起國際比較,就現在這個水平也經得起國際比較。我相信我們只要沿著我們自己探索出來的成功之路繼續前行,我們的前景一定會更加的輝煌!

主持人:謝謝張老師剛才貢獻了一段非常精彩的演講。有很多朋友在講說,雖然中國的發展是有長足的進步,我們也覺得應該有點自信,但是彷彿又覺得這個自信是不是應該控制到一個怎麼樣的度才是合適的。比如說有的朋友也講,我們中國比較厲害的這種體育項目是隔著網的,近身搏擊類的可能相對就不是那麼的擅長,未來我們在競爭的時候可能免不了會跟一些對象會發生近距離的肉搏,那我們能不能hold住?

張維為:我們要自信,但不要自負。如果你對中國的成績,對世界的比較是發自內心的自信的話,你跟老外講,跟誰講他都會被感染的。所以就是很自然的一個東西。而且我覺得有時候比方你前面舉的例子我覺得挺好,好像中國在沒有直接人與人碰撞的運動中做的都很好,直接碰撞的足球什麼就不行。那麼有一種辦法就是我們也去練習這種直接碰撞的運動;還有一個辦法就是把我們自己擅長的,比方乒乓球這樣運動推向國際,成為國際主流運動。最後我就設定標準,全世界人民都喜歡它。西方也是這樣做的,它那種運動本來並不是世界多數國家人民都喜歡的。

王珊珊:這兩天我在朋友圈看到一個段子,就在傳,說2018為什麼每個人好像都在水逆?國家這個層面也是,我們今年經歷了中美貿易摩擦,包括最近的孟晚舟事件,我們應該怎麼去進行一個心理建設和評估?

張維為:不,我覺得今天我們討論的問題,實際上就是對中國和世界的一種整體把握。沒有這種整體把握的話,你碰到一個事情就沒有定力了,你如果整體把握了,你就會非常淡定。比方說今年關於民營企業的很多議論,說民營企業怎麼樣不行了。實際上你只要看中國整個宏觀經濟,我們叫混合經濟模式,它就是兩個板塊,一個是政府的作用,一個市場作用;一個國有經濟作用,一個民營企業的作用。在我們這個模式裡邊,它是互相補充相得益彰的。但這當中它有時是會有矛盾的。那麼中央政府它的基本的做法就是如果有矛盾,希望兩者能夠變成互相補充的。你掌握大的格局之後,它肯定有這個變化那個變化,最終肯定回到這個上邊來的,這叫中國模式中國道路。所以我特別有定力。

馬澤晨:張老師,剛才您在演講的時候談到說發展變化,昨天我一個大學同學跟我說了個例子,他說其實國家的發展變化在個人的故事中可能是一些稀疏平常的小事感覺到,他是在國外生活了很多年,有一年他回國的時候他跟他爸說,說你給我手機買一個充電寶,然後他爸說難道你在國外沒有買的嗎?你自己在那邊買一個不就行了?他說我沒有發現有賣這種東西的地方。又過了幾年,昨天他跟我說又一次要回國,回國他跟他爸說,說老爸我想喝豆漿了,能不能家裡置辦一台豆漿機。他爸說你這太老土了,我們現在都用的是破壁機。

葉青林:那同學在哪個國家?

馬澤晨:方便講嗎?在法國。所以他說,實際上他生活的變化是通過這樣的小事來確定,自己的國家其實已經早就早就超過了,至少在一些部分早就超過了西方國家。

葉青林:2014年的時候張老師有個《中國人你要自信》,那個時候還算小眾。

張維為:我們是少數。我們大家都讀過書,念過中學、大學,學生時代即使你現在成績不怎麼好,如果你說我自信,我相信我通過努力一定能夠趕上去,你才能趕上去。國家也是一樣,哪怕你今天有這個問題,那個問題,但是你只要有這份自信心,我能做好,實際上中華民族有這個氣質在裡邊。我們出國留學都這樣,很多留學生覺得我現在不行,我一定要學得比你要好,有股勁兒在那兒。

主持人:我知道在現場我們的觀眾朋友都非常的年輕,而且你們也都是帶著問題來的,在現場我們會開放大家提問,張老師已經說了越尖銳越好,大家儘管放馬過來好不好?

Q1:張老師好,我是來自新疆的一名柯爾克孜族學生,隨著中國經濟的發展,少數民族傳統文化也受到了一些衝擊。那麼我們如何在搞好現代化建設的同時,幫助各個少數民族同胞,保護保留好他們優秀的民族特色的文化?謝謝。

張維為:上個月的時候我們在德國,一個德國人講新疆的人權問題,我問他去過沒有?他沒有去過。我說我們在座的中國代表團全是漢族人,每個人都會唱維吾爾族歌曲,我們維吾爾族用的都使用自己的文字,講的是自己的方言語言。我說你們歐洲統治下哪個少數民族還在講自己的語言,還有自己的語言?所以我說一切在比較之中,實際上我們在保護少數民族文化方面,總體上在世界上走在前列的。但我同意你的觀點,我們可以做得更好。

Q2:由於一些歷史的原因,我們國家在國際上的政治影響力跟我們的經濟體量和經濟影響力是不匹配的。您認為在未來的幾年當中,我們國家是會繼續走原來發展經濟,然後潛移默化的去推廣我們的政治影響這條路線,還是走更加積極主動地去擴大我們的政治影響力的這種路線?謝謝。

張維為:謝謝,實際上你這個問題我覺得恐怕更涉及到中國的硬實力上來了,好像軟實力在國外影響還不是很大。這個問題是有歷史原因的,你剛才講了一部分,我們埋頭髮展經濟,悶聲發大財,可能忽視了軟實力的提高,中國實際上軟實力可以上升得更快一點。

現在習近平主席已經把講好中國故事看作是一個戰略任務在做,關鍵的關鍵還是你這個軟實力背後要真的有實力,它不能只是你有錢到國外哪裡去辦個電視台辦個什麼網站,而是你這個話語的穿透力。那麼你的話語能不能被人家理解,被人家接受?我給你舉個例子,西方老是用民主還有專制來定性世界所有的政治體制,我說錯。我說如果你要把世界上的政治體制分為兩類,只有良政,還有劣政。良政可以是西方的民主制度,可以是非西方的民主制度,劣政可以是西方的民主制度,也可以是非西方的制度。這就是一種比較強勢的話語,現在接受的人開始多起來了。關鍵是你軟實力跟硬實力它是一種實力。過去人家不想聽中國說什麼,現在人家很想聽。你到任何地方,你要舉辦一個中國的講座,趨之若鶩,真是這樣的。我說你們要有點四個自信,真是這麼回事。

主持人:積極主動並不是說我們要咄咄逼人,而是就像剛才張老師說的,用他們聽得懂的方式去跟他們講我們是和平崛起。

Q3:張老師您好,開頭聽到您講我們要對自己有一個定位,我就想起了一個說法,就是說全球的霸主一百年一換,就像曾經的荷蘭,荷蘭作為海上馬車夫統治了一百多年,美國靠它的製造業以及發戰爭財也是差不多一百年了。那麼我們中國是否會在接下來這一百年達到霸主的地位,以及我們是否會去承認這個?

張維為:實際上中國人不大認同這種邏輯,因為中國是個五千年文明的國家,在歷史上多數的時間內,中國是領先西方的。明朝15世紀上半葉,鄭和下西洋的時候,比哥倫布發現美洲大陸要早八十多年,他那個主力艦的排水量要比哥倫布的大一百倍,這是工業能力,我們遠遠領先。

在那個時候我們也沒有像西方那樣搞殖民,搞侵略,所以中國的文化基因是不一樣的,中國人真是一種崇尚和平的文化。你這個問題有點美國人的邏輯,就你贏我輸,或者我贏你輸。中國覺得完全可以合作共贏,或者叫贏贏、雙贏、多贏的這種遊戲,但他們不接受。但我老講這個觀點,就是形勢比人強,因為中國的發展勢頭沒法扭轉的。我們自己的預判就是30年之後,到你們90後、00後成為社會絕對的中堅力量的時候,我再做一個預測,中國的經濟規模,根據購買力平價,應該是美國加歐盟之和,如果歐盟還存在的話。

所以到那個時候有些問題我根本不在乎,隨便你說你是第一,我是第一或者什麼東西。美國說我要退出全球化,坦率說這不是我們中國政府的聲音,我作為一個學者的觀點,我說so what對不對?130多個國家,我還是最大的貿易夥伴,對不對?我們還繼續可以帶領這些國家往前走,對不對?所以你自己崛起之後也不要去管它怎麼排名了,我對這些排名我從來不看。

主持人:剛才這位朋友這個觀點其實我也有啓發,之前很多年前大家就已經在反思,說發現好像我們對西方倒是蠻瞭解的,因為我們自從改革開放以後,真的是一直是打開國門在看西方,但是反過來好像他們對我們不太瞭解,對我們的文化,對我們整個國家政治發展種種都不瞭解,如果他們始終不瞭解我們,也不打算瞭解我們怎麼辦?

張維為:我今年10月15號在哈佛大學一個演講,後來我們互動的時候也是到這個問題,我就說了我們是苦口婆心跟你一遍遍的解釋,如果你們還是不願意相信,So What?我們可以把你們留在黑暗中,我們不在乎。也是就德國這一次,他們對我們的「一帶一路」橫挑鼻子竪挑眼。後來我說這是真的,就是大概十來年前,中國真的把歐洲當做戰略夥伴,我們簽了協議的,讓我們一起來共同發展,叫伽利略計劃,就是歐洲的GPS定位系統,中國很認真,錢都投進去了。結果歐洲人給中國拼命地設卡,這個項目不能參加,那個項目不能參加,中國說我們自己乾了。現在我們的北斗遠遠領先,早就把它拋在不知多少公里之後了。我說你們不要再犯同樣的錯誤,我們不等你們的,真這麼回事。

主持人:我們這車可就開走了,我們是高鐵,速度非常快。

王珊珊:我覺得其實固守對中國的這種不理解,其實就是他們軟實力的一種喪失。像最近這半年有一些西方國家領導人對中國的指責,包括對「一帶一路」的指責,但是很多非洲國家領導人很快,包括亞洲國家很快過來反駁說,我們有我們自己的理解,我們有我們自己的判斷和眼睛。

主持人:包括最近大家熱議的華為事件,其實某種程度上也是反映出了一種情緒上的這種波動。越到這個時候中國越是要淡定,要有自己的格局。

Q4:我國目前有很多政策其實是鼓勵我國的中小民營企業提高自己的活力,然後走向市場的。但是同時又有一些監管政策,比如說去槓桿,還有環保限產政策等等。這些政策在執行的過程中似乎對國企影響不大,但是卻對這些中小民營企業造成的一些傷害。想請教一下您是如何看待這種政策與導向之間的矛盾?

張維為:首先我完全理解您講這個問題,因為我們最近在崑山做了一個小小的調研,我們就發現這樣的問題。這就是我剛才講了中國經濟模式,混合經濟模式,從宏觀上講戰略上講,我們希望民營經濟、國有經濟兩個板塊高度的互補,它們各自有功能的區分,實現一種良性的互動和互補。但在實際操作中是有矛盾的,有時候是有問題的。中央現在習近平主席這次民營企業座談會就解決您講的這個問題,就在我們去槓桿的過程中,很多地方的做法「一刀切」,這個嚴格講就不實事求是,知道嗎?有些企業比方在環保問題上它是達標的,地方政府為了事情簡單,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乾脆就這樣做了,那麼這就要糾正。中國模式特點是這樣的,它不是十全十美,但它如果真的發現了問題,它會及時調整。

實際上民營企業自己也要有一個對宏觀大局的把握,因為習近平主政以來他非常重視提高經濟的質量。這實際上也是一種新的機遇,我們有一部分民營企業不太想進一步在價值鏈上往上走,民營企業也有個轉型的問題,一個與時俱進的問題。

主持人:真的非常感謝我們這麼多年輕朋友們的提問,他們真的是帶著思考來,我不知道他們今天有沒有問過癮,也不知道張老師您有沒有回答過癮?

張維為:反正還有幾集,他們下次可以繼續提問。


主持人:剛才張老師已經預告了,我們未來還會一集集的來討論,我們將來會討論中美關係,我們還會討論東西方的政治制度的比較,中國工業革命等等,有很多話題等待大家,謝謝大家的參與,謝謝你們提供的問題,也謝謝張老師,謝謝我們的策劃組,謝謝大家,我們下期節目再見!

2018年9月23日 星期日

《頹廢、無知與腦殘》

有臉書朋友問我怎麼不多寫些政論文字。

我笑說要賺政府的錢,所以不能得罪權貴,因此不寫啦!

是不是很狗腿?

說起來我「懂得」政治是在很小的時候,那是極致的資本主義和共產主義在戰後大大對峙的白色恐怖年代。

那個時代,美國到處威迫利誘宣傳民主意識;中國全球「槍桿子出政權」地輸出革命。

中國共產宣導的「烏托邦式」的幸福美好的新生活、新社會,是多麼地引人入勝,那個時候,共產主義強調人人平等,資本家是剝削勞動人民辛勤勞動果實的牛鬼蛇神,那充滿正氣和為人類謀福利的偉大氣魄,儘管想起來是那麼的看得到卻摸不著、到不了的海市蜃樓,在一代歷史大洪流中,確確實實深深打動了很多血氣方剛的年輕人。

是以,那個時代的年輕左派人多得不得了,完完全全跟今天動不動就鼓動人權、平權、民主、言論自由等那票傻子一模一樣。

後來,十年浩劫的文化大革命終於過去了,紅高棉的赤色政權殺人百萬,越南人投奔怒海;1976年中國死了三大巨頭,四人幫全被粉碎,物換星移,星際迷航,一夜之間,說起來也真邪門,那種紅色革命的熱火朝天,瞬間消失。

全球涇渭分明的兩大政治光譜,紅太陽下山了,天空一片藍天白雲。

共產主義老鼻祖的德國人自己打臉說:

「30歲以前不相信共產主義是頹廢;30後還相信共產主義是腦殘。」

這正是1980年代一語驚人的大悶棍。

是不是這一句話,埋伏了1989年的天安門事件;同年的柏林圍牆崩塌;1991年聖誕節蘇聯解體,這些驚天動地、鬼哭神號的歷史大逆轉,是不是濫觴於德國人的這句「頹廢與腦殘」的「至理名言」而導致了人們起心動念,想改變政治制度看看如何?還是巧合地只是天要大太陽易位,換換口味?不得而知。

可笑的是,不久之前......說「不久」也有七八年前,「阿拉伯之春」前後一系列的顏色「民主革命」,恰恰是到處輸出民主化陰謀的西方陣營通過「臉書」的瘋狂民粹謊言下、推波助瀾的一場場災難性產物嗎?

現在明白了為何中國禁止臉書登陸神舟大地了嗎?

就像當年共產主義一心想赤化全世界,統領全球一樣,今天的所謂民主自由的大美國,其行徑的乖張霸道胡作非為,不也威脅著全世界的安寧和自由?

歷史總愛開我們人類的大玩笑,原以為民主、自由、言論開放、全人類平等......

慢著!

共產主義當年不也是喊著這樣的口號嗎?

如果民主體制是那個很奇怪的美籍日裔的政治大學者—-福山法蘭斯說的:民主體制是人類歷史的(政治體制的)終結(者),那西方的民主制度今天變成了民粹主義大抬頭、社會不斷被撕裂的惡質現象如何解釋?

如果民主自由是那麼「天賜民權」的神聖不可侵犯,那「阿拉伯之春」之後的北非國家乃至敘利亞的所謂「民主選舉改革」換回來的是到今天還在哀鴻遍野、難民四竄、國家瀕臨絕境的囧境,乃至於恐怖主義假借宗教名義的大幌子到處廝殺,斷人頭顱,到底誰要負責?

忘了說,你看台灣人玩民主有玩出什麼偉大幸福美滿的生活嗎?

民主政治,看到了沒有,有沒有選出跟希特勒差不怎麼遠的準獨裁的國家領導人?看看蔡英文,看看特朗普?

民主和共產,開玩笑了。

我說,不都是謊言嗎?

德國人說的話,我改寫一下下:

三十歲以前不相信民主自由是無知;三十歲以後還相信民主體制是腦殘!

你說這樣的新世代要怎麼說得清楚?

其實,還是可以說清楚的,因為......

先不說了,要清楚以後再說。

《喋喋不休:世界直直變》



「中美貿易戰」鬧得彷彿「地球撞太陽」一樣,在國際上是大件事。

好事者說中國完蛋了,習近平要下台了等等,可見得人類當中,豬還是很不少。

我很久不愛寫一些說三道四的文字,就是不要不小心也變成了豬頭,因為很多事,特別是國家以及國際大事不是一加一等於二,我們熟悉的遊戲規則,也不是永恆不變的定律。

世界大不同,就是很多時候,突然發現週邊的事物一夜之間都變了,這其實都是我們所謂的「慣性思維」被衝擊的結果。

所謂慣性思維就是我們經常在對一個我們以為「既為事實就是如此」的過去,在發生變化的時候,還依然以過去的經驗,否定或「拒絕相信」它已經變化了的一種思維模式。

世事的變化從來沒有停止過,可是正所謂「魔鬼藏在細節中」,往往變化的出現,就在你我所不留意的細節中。

原來我一直都在說,這個世界一直都處在「叢林狀態」。

世界從來沒有天然的文明存在。文明,是一個時代、一個時代,因時制宜的「遊戲規則」定下來的行為準則,既然是遊戲規則,就分分鐘會變、可變、需變,這些變化不憑藉任何人的意志所能隨心所欲地阻止它,正如中國崛起這個客觀事實,你美國愛怎麼鬧,要如何遏制「中國製造2025」,以中國在韜光養晦了幾十年,「十步十腳印」的紮實發展,加之它龐大的經濟利益,重塑了全球的「利益集團搶灘結構」的態勢,特朗普怎麼可能改變得了中國已悄然改變了全球各個領域的遊戲規則?

除非你拳頭大,地盤擴,褲袋深。問題是美國拳頭再大,地盤再廣,褲袋夠深嗎?問題就出在這裡了。

這就是叢林規則了不是嗎?李光耀不也說過,為了在叢林存活,我們不得不把自己也轉變成一隻狡猾的狐狸,否則如何對抗禿鷹與雄獅,甚至跨洋的北極熊?

說到跨洋,李光耀不是更說過,我們要在那個「大魚吃小魚」的海洋生存,要練就成一隻劇毒的大蝦嗎?

叢林可怕,海洋更凶險。

最近日本頻頻傳來海難地震的天災事件,不管什麼大家、小家、八卦、名嘴都紛紛談論日本什麼時候會沉入大海的驚悚故事。這在在證明了我前面所說的,地球上的這檔事,非但不是一成不變,而是瞬間萬變。

我們生活在島國上,一個不小心就陷入了「夜郎自大」的思維陷阱裡頭而不自覺。

我們似乎忘了我們還是「一葉扁舟」,一葉依舊顛簸在驚濤駭浪的大洋中、偏安一隅的扁舟上。

說起島國,島國的「島」這個概念有大島、中島、小島、半島、群島等的不同區分,印尼、菲律賓是群島,台灣、新加坡是小島,大不列顛不也就是三個島?

在島國上長期居住成長的族群,其心態與思維模式經常不自覺地自認為是最特殊、最優越的人種,這種優越感最明顯地體現在心胸狹隘、無知與傲慢,嚴重的更是勢力,島國人如日本、英國人對外來的文化、觀念、價值觀很多時候都非常敵視以及無法包容,處處以我獨尊,你看看英國人和日本人能夠忍受在自己的文化中融入他族的元素嗎?絕對不可能。

這話題太大,以後再說。

島國人的思維是攻擊性極強的,因為以我獨尊,所以別人的都比不上自己,你看小小的蕞爾小島國如新加坡者,它批評起很多別的國家的族群時,那種勢力、失禮、傲慢、專橫、跋扈的嘴臉,哎唷我的媽啊!

問題是,我們真的那麼有素質嗎?

要是遇到有英國曾經的「海盜思維」的魄力者,三兩下殖民全世界,搜刮了全球大量的資源,還在別人家打劫放火,再來充當抓賊人!這就是島國人的突圍法則。

日本,不也一樣?它的魄力也夠強大,一舉想吞下中國大陸,結果如何?給你一個成語自己去想像:「蛇吞大象」。

先說到這裡。

看嘛,3狐狸、雄獅、禿鷹、蛇、大象等等等,不都是叢林中可怕的奇葩嗎?海盜,不就是海上強盜嗎?大魚小魚、劇毒大蝦,還有北極熊,這些海洋中的惡鬥及求存,今天不也還在博弈中嗎?

如果我們覺得很安穩,如果我們自我感覺很「小確幸」,如果我們忘掉了「居安思危」這四個大字,遇到事情都無法應對或不懂得獨立思考運籌帷幄,以為天佑獅城無災無難的幸福將永恆伴著我們的話,那我們會很麻煩。

夜郎自大,是因為還沒遇到大事時的自爽。

當我們都嘲笑井底那隻青蛙的時候,島國上的夜郎自大者,往往忘了、不覺察到原來自己也不就是身處一口比較大的井底內,自己看不到井口罷了⋯⋯

看不看隨你。

《這個政府真該罵》

2015年9月22日

最近看到一個視頻,一個本地華人男子在購物中心和一個黑人因故吵架,兩造都有家眷,華人男子的太太大腹便便以及推著嬰兒車;黑人的女人是本地華人。

也不知道是因何而吵,原來就只是吵嘴鬥嘴,後來越吵越兇,華人男子一步步逼近黑人面前,幾乎就快臉貼著臉,而且兩個男人的胸口已經碰撞過了,整個場景在生活中,電視劇裡屢見不鮮,這種趨前逼人的姿勢,比起兩隻禽獸在攻克對方之前,保持一段距離互擺的陣勢以及風度,人啊,很多時候真是連禽獸還不如。

問題來了,當一個人不斷逼近自己幾乎臉對著臉在你前面嘶吼,可以想像那口沫橫飛,甚至滿口嘴臭,做為另一個男人,很本能地在盛怒之下就把來者推開。然後被推開的華人就不爽,又再次逼近黑人,黑人跟著揮手一拳,華人摔倒......

這下好了,網路上一群莫名其妙的人就開始對黑人因貼近了自己而推開那一口臭味的華人男子口誅筆伐,說那黑人先動粗,然後開始無限上綱把全世界罵光,特別是罵政府,罵外地人,罵移民,而且越罵越起勁,跟著一群人也湊進來一起鬧,一起罵粗話,罵完再潑糞,而且越潑越臭......

我想這個政府真的應該罵的,罵它一個沒辦好國民教育,罵它一個把國家建設得太周全,罵它一個什麼事都要管,結果管出這樣的一個國民素質,教出一批沒有教養的傢伙,培養出這一些連基本的因果關係都搞不清楚的低能群眾。


有沒有反思一下,昨天被判坐牢四個月的那個辱罵新加坡人的菲律賓人,為何如此無知?新加坡人的行為舉止難道就沒有責任?

2012年9月23日 星期日

《一群猴子愛上郭寶崑尋找小貓的媽媽》



「…...一個傳統的華族媽媽,一個只能講閩南話的福建媽媽,怎么生出了12個不同膚色,口操不同語言,又福建話、潮州話、廣東話、印度話、馬來話,甚至好像是泰國話的孩子啊......」

        我不確定當兩位飾演母子的年輕演員很投入地一打一挨--兒子的哀嚎;母親的叫囂,同時揮動著手上夾雜著失望、怨恨、痛心、無知……於長條的藤鞭,像雨點般地落在兒子身上的那一瞬間,全場觀眾發出既整齊劃一又和諧共鳴的嘩然聲,是不是讓飾演兒子的小帥哥跪在地板時,冷不防地冒出了一句類似「我不演了」或是「我不玩了」的英文「台詞」......

        劇場空氣中,霎那間的時空,似冰聚得連呼吸聲都絲絲作響時,這一場穿插在《尋找小貓的媽媽》的「折子戲」也告一段落了。劇場故事在多一兩個「戲中戲」後,便銜接到原劇本的情節中......

        《尋》是由郭寶崑主導、在上個世紀​​80年代末的另一個具指標性的本地集體創作劇目。在今年為紀念郭寶崑逝世10週年的郭寶崑作品年中推出的《尋找小貓的媽媽》,在新加坡博物館地下層小劇場的演出單位,是有著一個很奇怪的劇團名稱——猴紙劇團所呈獻的。讓我驚豔的是,這一群參與演出的年輕演員,洋溢著乖巧又搞怪的新加坡式的、「很年輕人」的天真、率直,但又隨時金蟬脫殼、分分鐘都可能蛻變為「成熟青年」前的「小大人」般的姿態。

        年輕人在《尋》原劇本中,穿插了六個全新的情節,形似「即興劇」的再創作,豐富了原劇的內涵。郭寶崑版本的《尋》有11位少年童角,猴紙劇團的版本多了一位,剛好可配成六對母子「對手戲」,猴版《尋》的母子戲,編匯了6個典型的現代家庭衝突,有因父親爛賭不顧家、母親無理渴求孩子考取高分學分的;有反對女兒搞同性戀愛的;有因異族戀情而生髮文化與宗教衝突的等等。在情節處理上,這六場戲中戲,導演通過原劇本賦予角色在劇中的「無知」本性,在劇中的媽媽因尋找小貓而「失蹤」在劇情中的「空檔期」中間,加插了這些苦中作樂的孩子們「玩起」潛藏在內心深處所懼怕、困擾、期待……的母子關係,每一對母子在「演出」的時候,其他五對演員皆充當戲中戲的觀眾,使得「猴版《尋》」在劇本的結構層次上,比起郭寶崑的又厚實並豐富了好多。

        《尋》中出現不少形似不應該在劇本中的台詞,如上述的「我不玩了」,就是一例。但是我們也可以把這個現象理解成因戲中戲的加插所生髮的額外台詞,是為了「打破第四堵牆」的另一個特徵。事實上,小劇場演出的另一個特徵是候場演員幾乎都不「避忌」地輪候在舞台兩側等待出場的設計安排,這與在大劇場中「側幕」後等候、觀眾不可以看到「幕後的情景」是全然不同的概念,是前東德戲劇大師布萊希特體系中的舞台呈示的一環。我在即將出版的《新華文學大系• 戲劇集上冊》中也重筆介紹了布萊希特的「疏離效果」,這個戲劇處理,旨在打破觀眾過度「沉迷」於劇本的「生活幻象」 ,要求觀眾與演員都不要太投入劇情,而清醒地認知社會問題的真相,並從演員的「表演」中,對社會、生活進行深入的思考與反省等等。因此,這個表演體係經常出現說書人的角色,或是由各別演員在表演到一半時,突然對著觀眾講話的情節處理。 2010年在濱海藝術中心演出的崑劇《1699桃花扇》就是經典;前幾個星期的《暴雨將至——傻姑娘與怪老樹》也作了不同形態的說書人處理。 《暴雨》中的說書方式與「傳統」的說書人或由各別演員突然「跳出來」與觀眾「說書」的安排不同的是,《暴雨》中沒有單一地對觀眾說書的情節,而是在其中的一場戲中,所有演員都靜坐在各自的台位上,分別述說著當時的「心裡話」,當一個演員向觀眾「獨白」的時候,其他演員都定格不動。這些「心裡話」在一般的劇本對話中是不可能出現的,深入研究這樣的劇本處理,其實就是另類的「布萊​​希特式」的「疏離效果」的表徵。

        事實上,布萊希特的疏離效果源自元雜劇和京劇甚至是所有中國戲曲的劇本特徵,說穿了並不是什麼新鮮的玩意兒,疏離效果在話劇的呈示上,也不是劇場所開的先例。

        早在上個世紀​​初,當話劇還未成型的時候,中國的“文明戲”已經採用了這個“說書人」形式,旨在「叫醒」觀眾不要太投入劇中,或是為「教育」觀眾劇中所要闡述的主題而「打斷」劇情的發展,其宗旨是「煽動」觀眾對現實的不滿情緒,尤其是當辛亥革命爆發前,文明戲中的演員為拉攏各地民眾支持孫中山的革命運動,以及後來的反對軍閥混戰,幾乎都採用了傳統地方戲曲的這一說書人獨特的「自報家門」和「打背供」的表演方式以喚醒群眾加入社會運動。然而,由於文明戲是為改良傳統戲曲的「以唱代說」的戲曲模式,全劇都以「對白」作為敘事體式,因此,在趕場、即興創作的粗糙台詞,以及演出時演員進場、出場時的「隨性」動作,其演出水準嚴重陷入了敷衍、隨便,劇本鬆散、台詞脫節離題的惡質效果,再經過了一段混亂整合、梳理整頓之後,才由一群新興的中國話劇界大家,包括洪深、歐陽予倩等結合西方的真正話劇模式,發展出一套結合前蘇聯戲劇大師斯坦尼斯拉夫斯基的戲劇理論所型塑而成的中國話劇,並創作了無數經典,如《雷雨》、《日出》、《茶館》等等。這一套理論發展到後來,在60年代初,才由郭寶崑在其翻譯自布萊希特的《高加索灰闌記》後起了變化,郭寶崑後來在其《喂,醒醒! 》中試圖採用布萊希特的疏離效果形式,但未見成效。在《新華文學大系》中,我們也深入探討了這個現象。郭寶崑後來在80年代編寫的《小白船》,小心翼翼地成功運用了「說書人」形式,可說是起到了一個影響後來的華語劇場創作和表演模式的重要作用。

        我不厭其煩地說起這段資料,是唯恐現在的劇場中,有過於隨性地使用布萊希特疏離效果的傾向,在台詞中隨性地加入不必要的台詞,或是在舞台上「露出」了太多「乾擾」觀眾視線和集中「觀戲」的情緒隔離,如何不讓觀眾過於「沉溺」在戲中,同時又不乾擾觀眾看戲的情緒,是劇場所需拿捏得準的手段,過於掉以輕心,一不小心就會重蹈「文明戲」粗糙鬆散的呈示覆轍。

        看猴版《尋》,讓觀眾眼前一亮的是,這群來自不同專科學府、受過正式戲劇訓練的年輕演員,在舞台肢體培訓上,看得出都經過一番磨練後才粉墨登場,我在編寫《大系》時看到當年郭寶崑版的舞台劇照,以及從中一窺演員的造型與身段,比對了劇本對演員的舞台表演訴求時,下意識的「大驚失色」,我寫到:

        「從郭寶崑對葛羅托夫斯基的質樸戲劇演繹體系的重視,《尋找小貓的媽媽》對演員的肢體表演藝術是絕對嚴苛的,那幾乎是考驗著一個戲曲、舞蹈甚至是雜技演員的基本功力,或至少有專業走秀模特兒所必須接受過的基本訓練才能將這部戲演練得好。我們在考察一些劇照的演員造型,不免質疑起郭寶崑的創作理念,落實到舞台上的藝術形象能否切合《尋找小貓的媽媽》這台戲的藝術創造?

        如此贅述,蓋因《尋找小貓的媽媽》是不分場的獨幕戲,情節之間沒界線分明的切割,說它更像是電影劇本,是人物在劇情發展的時候,時空的跳動與跨度是直接承傳的,例如,這一會兒是長大了的孩子們與媽媽的對手戲,下一場在沒有時空過渡的情況下,跳到孩子們年幼時與媽媽的親暱戲。若是拍成電影,可直接以鏡頭更迭便可完成'換場'甚至是更換演員的功能。舞台上雖然也可運用燈光的明滅、亮暗以轉換表演區來體現'景隨人走'的舞台呈示,但是這台戲的人物角色的時空跨度卻是驚人的巨大。在這個意義上,我們很質疑人物角色在這部戲的'藝術現實'上的舞台時空,如何有效地'來回穿梭'以滿足劇本創作格式上的原始意圖。 」

        猴版《尋》中,上述的「問題」基本上還是沒有很好的克服,但是演員​​的訓練是完成了,而且對原劇本中孩子們的年齡表現,也集中統一在「現時的空間與時間」中,沒有了時空跳躍的複雜呈示,這是猴版《尋》對原劇本的「聰明修飾」。

        然而,劇本中所刻畫出的人物造型以及一些特指的動作,由這一群年紀「偏大」的少年來表演,卻又似乎不太具有說服力。例如,媽媽說的《龜兔賽跑》,難道是長得這麼大的孩子們所不曾聽過的?劇中還設計了長得「很大了的」孩子們一邊聽著《龜兔賽跑》,一邊作著龜兔賽跑的動作,看起來不是顯得太幼稚且不合情理?這就是我一直認為郭寶崑的《尋》必須有兩批演員來詮釋不同時空的安排,才顯得合理以及具說服力。

        猴版《尋》依舊無法突破這個原劇本所帶來的「困擾」。

        不過,我由衷地讚賞這群孩子們把媽媽的小貓「凌虐」致死的12個不同造型與表演的演繹手法。 12位年輕演員生動「殘酷」地把對小貓的「怨恨」,通過虛擬的舞台動作,讓觀眾深刻瞭解什麼是舞台的「假設性」理論,非常值得讚美和掌聲鼓勵。


        另外必須提到的是,一個傳統的華族媽媽,一個只能講閩南話的福建媽媽,怎么生出了12個不同膚色,口操不同語言,又福建話、潮州話、廣東話、印度話、馬來話,甚至好像是泰國話的孩子啊?

2012年9月10日 星期一

《郭寶崑與魯迅的對話》


       花了幾個月編篡的《新華文學大系》的戲劇集完成了,這兩天進行最後校對,馬上送往印刷。

        從新加坡獨立後到1990年代的華語話劇劇壇,郭寶崑是劇壇無人可替代的一個標誌。 2012年是劇壇為紀念郭先生離開我們10週年而推出一系列郭寶崑作品演出的郭寶崑年。這幾個月,即便我與郭先生素昧平生,但在編篡大系的過程中,郭寶崑幾乎天天在我的指縫中,通過文字,訴說著他一生的精彩步程。從與吳麗娟的短促對話中,更印證了我對郭先生在字粒中所彈跳而出的虛擬形象的真實感受。每每讀到他的文字,心波蕩漾、鼻酸不已。他後期的幾部作品,都是經典。

        我在大系中花了近乎一半的篇幅引介郭寶崑的作品,也p伴隨著他在他失去自由的痛苦歲月中,神遊在他身後,一齊分享他重讀魯迅的文章,這一篇文章,是改變了郭寶崑後半生的戲劇、文化以及內心深處蘊藉著的價值觀,爾後,我也隨著他在1984年前往澳洲艾德雷藝術節現場,盯著他觀賞一場場世界級舞台演出的每一個衝擊,同時見證了他如何從這些演出的再次啟蒙,創作出了一部又一部享譽國際的經典劇目,《棺材太大洞太小》是他朝向雙語戲劇的第一個標誌。

        趁著他今天的10週年紀念日,我決定先追思他那一段在獄中與魯迅對話的片斷記憶:

《遠離戲劇政治的告別式
——郭寶崑整裝待發再次出擊》

      郭寶崑在1995年為新加坡戲劇在獨立以後的發展歸納了六個類型:

        第一類是「統治的劇場」(theatre that governs);
        第二類是「消費的劇場」(theatre that consumes);
        第三類為「記憶的劇場」(theatre that remembers);
        第四類是「再造的劇場」(theatre that recreates);
        第五類是「動員的劇場」(theatre that activates);
        第六類為「超越的劇場」(theatre that transcends)。

一、動員劇場帶給郭寶崑的「下場」

        動員劇場是郭寶崑自認在上個世紀 60、70年代所參與的一個最激烈的劇場行為,是強烈的社會與政治意識的抗爭性劇場,一般相信,郭寶崑就是在這個名堂下被押禁長達四年零七個月,這對一個自認從不曾是政治威脅的戲劇人是何等的不堪與折騰:「那是一個錯誤的遺憾,我從來不認為自己是個政治威脅……但我把那四年半的經驗當作資產。人家折磨自己已經很夠了,我為什麼還要把它看作折磨?!」

        這是郭寶崑在2000年接受香港《明報》專訪時最透徹的一次告白,但是「錯誤的遺憾」意指何處,語焉不詳,也不必去糾纏。但最重要的是,郭寶崑在被剝奪身體的自由之後,相對地在心靈的自由卻得到了昇華。同樣是2000年,郭寶崑寫過一段文字,原是要發給《海峽時報》記者的,但在他生前,文字始終沒發表過。這篇題名《Random Thought on Detention》(《囚禁中的隨想》),將他在absolute power——「絕對權威」下的無助、無能、無望的心境,在牢房中重新認識了自己以及自己的平凡。也是在這最無助、與世隔絕的禁錮中,他在文學和藝術中找到了救贖的生命線,尋找到得以安身立命的終身志業。

(一)魯迅的話

        郭寶崑在獄中讀了包括《莎士比亞全集》、《魯迅全集》、《馬來紀年》等無數世界著作,其中,魯迅的《文藝與政治的歧途》對他後來的戲劇觀甚至是藝術觀的啟發與領悟是起到了最關鍵性的轉折作用。郭寶崑轉述魯迅的話說:「革命的文藝家,革命的政治家,在革命前夕是同路人……,可是一旦革命的政黨掌權了之後,它會立刻開始壓制革命的文藝,因為政黨的特性就是要掌權、奪權、把權、延續權利……所以我們原來是同路人,一到這裡的時候,就不可以了……」

(二)從明而不白到明白起來的一席話

        郭寶崑表示,他之前就已經閱讀過該篇文章,但卻是「明而不白」,一直「坐到牢裡看,它突然像原子彈爆發了開來,明白起來。」這話在今天聽起來倒是有點兒諷刺與無奈。 《文藝與政治的歧途》是魯迅在1927年12月21日於上海暨南大學的講演錄,文中寫到:

        「我每每覺到文藝和政治時時在衝突之中,文藝和革命原不是相反的,兩者之間,倒有不安於現狀的同一。惟政治是要維持現狀,自然和不安於現狀的文藝處在不同的方向。不過不滿意現狀的文藝,直到十九世紀以後才興起來,只有一段短短歷史。政治家最不喜歡人家反抗他的意見,最不喜歡人家要想,要開口。而從前的社會也的確沒有人想過什麼,又沒有人開過口。」

        魯迅通過詼諧的比喻,以猴子和部落酋長的領導慾望作為他們控制各自的族群為例,說明了政治對權威與權利的絕對占有,而文藝在一個權利勢力膨脹之後,再也無法被政治所容忍了。魯迅再以部隊行“舉槍禮”為例,說明走得太快的人,始終要惹麻煩:

        「……行舉槍禮,照規矩口令是'舉……槍'這般叫,一定要等'槍'字令下,才可以舉起。有些人卻是一聽到'舉'字便舉起來,叫口令的要罰他,說他做錯。文藝家在社會上正是這樣;他說得早一點,大家都討厭他。政治家認定文學家是社會擾亂的煽動者,心想殺掉他,社會就可平安。殊不知殺了文學家,社會還是要革命……政治家既永遠怪文藝家破壞他們的統一,偏見如此,所以我從來不肯和政治家去說。」

        「……在革命的時候,文學家都在做一個夢,以為革命成功將有怎樣怎樣一個世界;革命以後,他看看現實全不是那麼一回事,於是他又要吃苦了。 ……所以以革命文學自命的,一定不是革命文學,世間那有滿意現狀的革命文學?除了吃麻醉藥!蘇俄革命以前,有兩個文學家,葉遂寧和梭波里,他們都謳歌過革命,直到後來,他們還是碰死在自己所謳歌希望的現實碑上,那時,蘇維埃是成立了!」

        魯迅最後的一段話是很震撼的。事實上,這篇發表於1927年的演講稿,即便在21世紀的今天重新閱讀,魯迅先生的前瞻性、對文藝以及時政的敏銳和透徹性是令人折服的。我們有理由相信這篇文章對郭寶崑所帶來的衝擊力是深沉隱痛的。無論是什麼理由或是任何的爭議致使郭寶崑身陷囹圄,這篇文章的再現雖然對郭寶崑來得有點晚,但無可置疑的是,那近乎天意的宿命給了華語話劇的劇人一個極大的警示,這麼說即便對某些人是極其消極的謬語,但也難辯其實。

        郭寶崑向《海峽時報》坦言:「華語劇場在1980年代與政黨政治脫鉤是件好事,因為這樣才能開始自身作為一種藝術形式的存在。我們必須開拓獨立的文化空間,有人稱之為'公民社會的道路'。我用'文化空間'或'藝術空間'來指那些與政治沒有瓜葛的課題。你必須從那些在性質上不屬於政治的課題著手……。」

        再次調整自己的藝術定位是郭寶崑重新出發的一個新起點,他立誓要在一個巨大的國家體係與制度中思索自己、認識自己,創造屬於郭寶崑的藝術。

       …………

        下來,如果有時間,我再陸續節錄大系中,郭寶崑的精彩人生,一探郭先生坎坷輝煌、對新加坡劇壇乃至文化型塑而成的果苗,在他的接班人手中如何繼往開來。我想,這才是郭寶崑所期待的……

        文末,我再次想起了郭寶崑,也想起了李商隱的《錦瑟》。文史上,沒人能精準地研讀李商隱;郭寶崑逝世10年的今天,我認為,也沒人能真正體悟郭寶崑,在此,我以《錦瑟》,悼念郭寶崑:

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
莊生曉夢迷蝴蝶,望帝春心託杜鵑。
滄海月明珠有淚,藍天日暖玉生煙。

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

2012年7月24日 星期二

《頭髮斑駁的少女》

「......在她的話語中,沒感到過一絲的怨歎,不像你我很多身邊的人,就算只是被罰過款,一不小心就面臨一群狗奴才一窩蜂地狂吠著往你身上踩......」

        我站在距離幾米之外看著她與下了課的小不點說再見,嘴邊不斷囑咐他們回家要繼續練習。她時而與孩子們的爸爸媽媽聊上幾句;須臾逗著小朋友們開心,在走廊上飛來飛去,健步如飛,穿著短褲,休閒裝扮,留著斑駁的短髮,你很難想像,一個70幾歲的女人為甚麼還是那麼的精神抖擻、氣定神閒,說起話來中氣十足……?突然她轉個身,睜大了眼睛,立馬就說:「你就是那個在電話中和我說話的人。」

        「是的,我待會兒會去買馬票,今天星期六,開了頭獎,我分一半給您的培訓學校。」

         吳麗娟,是郭寶崑的夫人。30幾年前我就認識她。冷冷地,是舞台上墊著芭蕾舞鞋、擺著「迎風展翅」造型的酷酷女人,那天是我們第一次面對面。我後來在《郭寶崑全集》裡頭讀過她和寶崑接受柯思仁《歷史口述》的訪問,那幾篇訪問稿是直接在錄音後聽寫出來的文字。說實在地,看了很辛苦,口頭言語沒經過潤飾,斷句和語助詞太多,讀了很不舒服。但是它的優點是從文字上的轉述,受訪者的個性一窺無遺,從他們兩夫妻在訪談的相互抬槓,也不失其真情流露、情真意切的鶼鰈情深,也時而流露出兩小口嘔氣鬥嘴的小俏皮,因此每當我提起寶崑的時候,吳麗娟總是間歇性地沉頓了半晌,10年過去了,我還是感到她心中對寶崑已過去了的不捨。

        「給我幾分鐘,我先搞定這些小東西。」

        我一直很欣賞這樣的女人,說精準點兒,是欣賞一個「上了年紀」的長者依然保持著一顆年輕的心,不只如此,還身體力行地活像個青春人兒。

        「您還跳舞嗎?」 我看著她飄逸的身段,衝口就問。這絕不是客套話,我忘了曾在哪個節目中看到一位西方的老牌舞蹈家在台上飄動著輕盈簡練的舞姿,就像我們看過郭蘭英年過七旬還在歌頌周恩來一樣。吳麗娟用力揮了揮手,我想這方面她還是保守的,本地人對年長藝術家的不尊重是舉世聞名的,觀眾連掌聲都懶得鼓,更難得看到電視上經常放映的,每當一位資深藝術家結束表演時,所有觀眾都起立拍擊著最來自五臟六腑的鼓勵掌聲,每每我看到這樣的畫面,心中都蕩起了無限的激情與震撼。

        我先前在電話中和吳麗娟一面如舊地談了一個小時的話,她先問我找過了她幾次?我說就第一次。她哈哈哈大笑起來,叫我趕緊去買馬票,她說找她的人從來沒有第一次就能如願的,我們的話匣子就是這樣的打開的。吳麗娟很會引人說話,而且很真摯,無話不說,連她拉過鐵欄杆的不堪都由她先提起,我就是要避開也無從迴避,郭寶崑的故事也是這樣。人活著就要像吳麗娟,在她的話語中,沒感到過一絲的怨歎,不像你我很多身邊的人,就算只是被罰過款,一不小心就面臨一群狗奴才一窩蜂地狂吠著往你身上踩;從吳麗娟身上,我看到生活與人生充滿著陽光。

        為了編輯一套新加坡獨立後的華語話劇大系,我忙了幾個月,寫了一份緒論,選了包括郭寶崑在內的20幾套劇本。這次找吳麗娟,自然是要徵求她的出版授權書,她後來對我說:「別人要版權,我們是收費的,是給寶崑的基金儲備的,發展文化事業需要資金,你要,我就免掉這個慣例吧!」

        我由衷感激,也不免惆悵,從事文化事業的寂寞也就罷了,更多的人還要餓肚子,窮酸得很。我們週邊還是有很多人不尊重別人的智慧產權,用了人家的東西,也不知會原作者,甚至還用它給自己賺錢。郭寶崑基金的成立,需要更多人來支持,收取些許費用本就是天經地義的。

        我心裡暗忖,等我忙完了後,找一些資金對基金作出實際的行動,否則光說支持有甚麼用?

        和吳麗娟聊天是一件快樂的事,更令人欣慰的,是她給人們帶來希望與朝氣以及永不言休的活力。


        年紀大了,要像吳麗娟一樣。在我眼中,她更像是個少女。

張維為《這就是中國》第一期演講:建國70年,前30年是三十而立,後40年是四十不惑

張維為《這就是中國》第一期演講:建國70年,前30年是三十而立,後40年是四十不惑 主持人:大家好,歡迎來到《這就是中國》節目現場,我們將會在這裡一起來討論熱議的話題,一起來讀懂中國!理解中國!定位中國!站在我身邊的就是我們的主講嘉賓,他是復旦大學中國研究院的院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