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7月24日 星期二

《頭髮斑駁的少女》

「......在她的話語中,沒感到過一絲的怨歎,不像你我很多身邊的人,就算只是被罰過款,一不小心就面臨一群狗奴才一窩蜂地狂吠著往你身上踩......」

        我站在距離幾米之外看著她與下了課的小不點說再見,嘴邊不斷囑咐他們回家要繼續練習。她時而與孩子們的爸爸媽媽聊上幾句;須臾逗著小朋友們開心,在走廊上飛來飛去,健步如飛,穿著短褲,休閒裝扮,留著斑駁的短髮,你很難想像,一個70幾歲的女人為甚麼還是那麼的精神抖擻、氣定神閒,說起話來中氣十足……?突然她轉個身,睜大了眼睛,立馬就說:「你就是那個在電話中和我說話的人。」

        「是的,我待會兒會去買馬票,今天星期六,開了頭獎,我分一半給您的培訓學校。」

         吳麗娟,是郭寶崑的夫人。30幾年前我就認識她。冷冷地,是舞台上墊著芭蕾舞鞋、擺著「迎風展翅」造型的酷酷女人,那天是我們第一次面對面。我後來在《郭寶崑全集》裡頭讀過她和寶崑接受柯思仁《歷史口述》的訪問,那幾篇訪問稿是直接在錄音後聽寫出來的文字。說實在地,看了很辛苦,口頭言語沒經過潤飾,斷句和語助詞太多,讀了很不舒服。但是它的優點是從文字上的轉述,受訪者的個性一窺無遺,從他們兩夫妻在訪談的相互抬槓,也不失其真情流露、情真意切的鶼鰈情深,也時而流露出兩小口嘔氣鬥嘴的小俏皮,因此每當我提起寶崑的時候,吳麗娟總是間歇性地沉頓了半晌,10年過去了,我還是感到她心中對寶崑已過去了的不捨。

        「給我幾分鐘,我先搞定這些小東西。」

        我一直很欣賞這樣的女人,說精準點兒,是欣賞一個「上了年紀」的長者依然保持著一顆年輕的心,不只如此,還身體力行地活像個青春人兒。

        「您還跳舞嗎?」 我看著她飄逸的身段,衝口就問。這絕不是客套話,我忘了曾在哪個節目中看到一位西方的老牌舞蹈家在台上飄動著輕盈簡練的舞姿,就像我們看過郭蘭英年過七旬還在歌頌周恩來一樣。吳麗娟用力揮了揮手,我想這方面她還是保守的,本地人對年長藝術家的不尊重是舉世聞名的,觀眾連掌聲都懶得鼓,更難得看到電視上經常放映的,每當一位資深藝術家結束表演時,所有觀眾都起立拍擊著最來自五臟六腑的鼓勵掌聲,每每我看到這樣的畫面,心中都蕩起了無限的激情與震撼。

        我先前在電話中和吳麗娟一面如舊地談了一個小時的話,她先問我找過了她幾次?我說就第一次。她哈哈哈大笑起來,叫我趕緊去買馬票,她說找她的人從來沒有第一次就能如願的,我們的話匣子就是這樣的打開的。吳麗娟很會引人說話,而且很真摯,無話不說,連她拉過鐵欄杆的不堪都由她先提起,我就是要避開也無從迴避,郭寶崑的故事也是這樣。人活著就要像吳麗娟,在她的話語中,沒感到過一絲的怨歎,不像你我很多身邊的人,就算只是被罰過款,一不小心就面臨一群狗奴才一窩蜂地狂吠著往你身上踩;從吳麗娟身上,我看到生活與人生充滿著陽光。

        為了編輯一套新加坡獨立後的華語話劇大系,我忙了幾個月,寫了一份緒論,選了包括郭寶崑在內的20幾套劇本。這次找吳麗娟,自然是要徵求她的出版授權書,她後來對我說:「別人要版權,我們是收費的,是給寶崑的基金儲備的,發展文化事業需要資金,你要,我就免掉這個慣例吧!」

        我由衷感激,也不免惆悵,從事文化事業的寂寞也就罷了,更多的人還要餓肚子,窮酸得很。我們週邊還是有很多人不尊重別人的智慧產權,用了人家的東西,也不知會原作者,甚至還用它給自己賺錢。郭寶崑基金的成立,需要更多人來支持,收取些許費用本就是天經地義的。

        我心裡暗忖,等我忙完了後,找一些資金對基金作出實際的行動,否則光說支持有甚麼用?

        和吳麗娟聊天是一件快樂的事,更令人欣慰的,是她給人們帶來希望與朝氣以及永不言休的活力。


        年紀大了,要像吳麗娟一樣。在我眼中,她更像是個少女。

1 則留言:

SZ 提到...

与博主一样,30 幾年前就知道吳老师,读了博文,禁不住涂写起来:

失却浮华的遮掩,
一个灵魂,
以轻盈的步伐,
跨出幽谷的边缘,
徜徉在蜂蝶的翅膀上
--舞蹈。

风吹过的时候,
那一瞬间的忧伤,
默默地飘过。
在飘渺的沉寂中,
一股美丽的悸动,
涟漪了这似梦非梦的雨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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