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錯誤的轉型》

80年代初，大陸廣東潮劇團的一個名角花旦蕭南英移民到了香港，不久之後，傳來了她加入了香港昇藝潮劇團消息，緊接著她又宣佈即將和當年香港大導演楚原計劃合作恢復拍攝停頓了幾十年的“香港潮劇電影”。

香港在5、60年代攝製了大量的潮劇電影，估計很多新鮮人都難以置信，香港？潮劇？事實就是如此，陳楚蕙就是那個時候冒出頭來的，那時還有一個任劍輝，是同時代甚至更早的粵劇天皇巨星，陳、任反串小生的風流倜儻，在當年瘋魔的程度，絕對不亞於今天任何一位影視巨星。

陳楚蕙的風采，每到一處，就引起潮劇“鯊魚”的歇斯底里。“鯊魚”一詞是在潮劇裡頭的流行語，相當於今天的“粉絲”的意思，“粉絲”為何叫“鯊魚”？我有空回去問我媽！

扯遠了，回到蕭南英。我記得有一次到電影院看古龍的《流星蝴蝶劍》，依慣例一般正片在放映之前，除了廣告就是其他“不日放映”或“即將放映”的預告片輪番登場。電影院的預告片或廣告要不以華語就是英語配音，可突然之間，一個古裝扮相的女演員在銀幕上面對鏡頭用潮語搶白：“各位觀眾，我是蕭南英，很久沒跟你見面……”話說到此，全場哄堂，連我也笑翻了。除了因為這說“潮語的預告片”突兀地“插播”在中英文的話語語境中的電影院，觀眾完全來不及調適過來，現場一些搗蛋的觀眾還故意把“蕭南英”三字的潮州發音“Xiao Nam Eng"拐成“Xiao Lang Keng”（瘋人院），再次引起了觀眾的爆笑。這時我笑不出來了，而且錯愕得很不行。

蕭南英的演出，坦白說是陪著我長大的，她和當時的另一個名花旦姚璇秋是潮劇界的當紅巨星，姚璇秋的美，姚璇秋的甜，你看一下她的影片答案就在其中。而蕭南英的“俏”，蕭南英的“精”，《西廂記》的紅娘就非她莫屬。

眼前的預告片，從小的偶像被人戲謔，那種感覺自然很不是滋味。特別是姚璇秋和蕭南英都是科班出身的一流潮劇演員，姚璇秋甚至被大陸文化和藝術界冠以“南國奇葩”的雅號。

這是60年代初內地攝製的一個記錄片：《乳燕迎春》，是介紹潮劇演員從小培訓的經過。我抽剪了其中一段姚璇秋和蕭南英畢業後回來給學妹們示範《陳三五娘》的一個小身段的表演。

蕭南英是花旦科班出身的，專攻活潑可愛的丫鬟角色，姚璇秋則是扮演青衣的高手，電影《陳三五娘》是她們的一個經典的合作。所以在觀眾的心目中，蕭南英的身段和唱腔，一直是演繹丫鬟的典範，由於其音色的特質，當她轉換跑道扮演青衣和演唱陳璧娘的曲調的時候，觀眾不禁愣了。

看一看當年在內地拍攝的《陳三五娘》中蕭南英飾演的益春和姚璇秋的五娘唱功身段

後來，正片上映了，我第一時間去捧場，不到一個星期，我想更短，影片匆匆下畫。我永遠忘不了戲院帶位的說：“隨便那裡都可以坐。”

那天我在youtube上再次重溫這齣戲的片段，感覺依然很扼腕。

錯誤的錄音室，錯誤的混音，粗糙的拍攝……最致命的是，錯誤的蕭南英！

蕭南英是俏、精、靈，都說是紅娘了，這部戲是南宋的抗元大戲《辭郞州──陳璧娘》，陳璧娘－－穩重、端莊、浩然。是姚璇秋的戲路，非蕭南英也。

這是姚璇秋《陳璧娘》的舞台造型

不信？除了票房，影片中蕭南英荒腔走板的歌聲自有答案。

很多時候，一個錯誤的轉型導致一個“萬劫不復”，近30年過去了，蕭南英的名字也似乎銷聲匿跡了。